1976年7月28日凌晨3时42分,是一个永生难忘的时刻。头天的夜晚天气异常闷热,我到家住东四的一个同事家串门,聊到很晚才回到南三里屯新二楼农业部宿舍的家。夜里睡得很沉,睡梦中,突然感到床一颠一颠地摇晃起来,把我一下子摇醒了。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到父母住的房间里,慌张地喊:“爸-妈-地震了!”爸爸经常夜里加班写东西,做与工作有关的事。此刻,他正在打蚊子。爸爸立刻喊:“快!快!赶快钻到桌子底下!”这时,六楼的董学吉叔叔在楼道里,边跑边大声喊:“地震了!大家赶快到外面去!”
爸爸妈妈迅速穿好衣服,锁上门拿着钥匙,拉着我就往下跑。因为我家住在二楼,所以下来得快。我们站在马路边往东北方向望去——遥远的天边红彤彤的一大片,还听到了轰隆隆的响声,好像山呼海啸,天崩地裂。过了几个小时,有人打听到了消息:唐山地震了!我们的心紧缩成一团。
“震后有雨”,一点不假!大家躲在树下避雨。迫于无奈,一些胆子大的人跑到楼上拿来雨衣、雨伞、塑料布、衣服等用品。从跑到楼下那个时刻开始,我们就开始了“难民”的生活。
夜幕降临,晚上大家不敢到楼上去睡觉,纷纷搭起简易防震棚。我家的防震棚里放了两个床板,我和衣躺在床板上休息,天气闷热难当。岂料祸不单行,睡梦中突然“哐当”一声,棚子外边的自行车被人碰倒了,不偏不倚砸到了我的头上。我用手一摸,顿时手上是血。三楼的聂振嵩赶快让我坐到自行车的后座上,他推着我走到三里屯门诊部去治疗。急诊大夫为我上了药,贴上纱布,打了针,嘱咐我:不要着水。七八天后,头顶的伤口慢慢结了痂,纱布被拿掉了,留下了地震的纪念——一个小伤疤。
地震第二天,机关、工厂、学校等场所几乎都放假了,大家忙着搭防震棚。我所在的工厂发放防震棚材料,我抓阄领到了一根大木头。一个同事很想要,于是她就用一捆油毛毡跟我对换了。这捆油毛毡我一直保留着,搬家时也舍不得扔。一直到去年,我在东大桥的家装修房子,才把它淘汰了。这捆油毛毡整整保存了41年。
地震后,蔬菜和肉类的供应出现了困难。有一天下班后,我路过副食店,售货员正在商店外边的空地上卖豆角。我当时没有带口袋,那时也没有塑料袋,灵机一动,把外衣脱下来铺到地上,买了3斤豆角,包起来带回家,妈妈很高兴。
由于妈妈患有高血压,脑梗塞,长期住在简易防震棚里日晒雨淋,感到头晕脑胀,有些坚持不住。我哥哥的老丈人就让我们住到他家。他家在万寿路那边的部队大院里,那里统一搭建了防震帐篷。
有一天下班,我路过花市大街的一家副食店,正在卖猪肉。我排队买了几斤带到亲(读qing第四音)爹家的帐篷里,潘阿姨做了一锅红烧肉,我们大家吃得很香。
当年我所在的工厂的车间在楼上,由于余震不断,只好在开阔地带搭起了大棚子,大家在棚子里干活。天气转冷后,我们才回到了楼上的车间。
地震过去一段时间后,余震慢慢减少了,大家陆续回到楼上住了。有一天,五楼的李俊英阿姨的一双小儿女——郑萍、郑文姐弟俩抱着枕头和毛巾被到我家来了,郑萍说:“尹大妈,我妈妈说,我家住得太高,万一再发生地震,担心我俩跑不下来!让我俩在您家住几天。”我母亲二话没说,给他俩安排了床位。
前几年,郑萍从美国回来探亲遇到我,她还提起了那年为了防地震到我家借住的事,她很想念我母亲。她说:“那时的邻里关系真好!岁寒知松柏,患难见真情”!
(原农业部兽医司离休干部尹德华之女:尹永美)